希望號系列三：行動，在冷靜與熱情之間

文/ 楊丹祺

這天早上，直昇機偵查到三艘日本漁船，其中一艘使用了當時被禁用的FAD(Fish Aggregation Device，人工集魚裝置)，我們派出潛水員紀錄，並與對方溝通，發現他們是"合法"使用FAD(日本、菲律賓、紐西蘭的船隻若符合某些資格，可以在禁用期間使用FAD)。不過，後來還是在FAD跟漁船前舉了標語並且遞送請願信，目的是要以此來訴求"目前的作為對於脆弱的生態是不夠的，希望能全面地禁止FAD，沒有國家、時間段的例外。"

中午時分，又發現一枚FAD，上面做了記號，由於之前日本漁船”合法”使用FAD的經驗，項目團隊決定只派出潛水員紀錄底下魚群狀況，而不把它”沒收”上船，先跟掌管公海的中西太平洋漁業委員會確認它是否合法。

這兩個決定，特別是後者，讓船上一些成員極度不諒解，約略可劃分為"策略"派與"行動"派的拉扯，前者的心中有張什麼”能做”與”不能做”的列表，遵循著各區域辦公室對海上行動提出的限制，像是不能登上漁船或破壞魚鉤等；後者則認為前者自我設限，遇到萬惡的FAD就應該採取行動(帶上船或使其沉沒)，不能任憑它殘害海洋生態。

對於習慣綠色和平”策略性思考”(是實際也是功利)的我來說，後者的激烈反應讓我好驚訝，特別是他們已在船上工作數年之久，做判斷時並不以綠色和平的"策略"為依歸，而是依從道德上的判準，非常的理想主義。這一次我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思考邏輯已屬於"策略方"，對於行動派來說，另一方就是"官僚"吧。

下午舉行了一次項目會議，大家開誠佈公並激動地陳述自己的看法，針鋒相對。有人以自己的漁民經驗講這產業是個骯髒的遊戲，漁船根本不管這FAD是誰的，只要遇到魚群聚集就捕撈，所以要拯救海洋生態，我們應該採取立即行動，見一個抓一個。

工程師(也是刺青師傅，在船上免費為大家刺青)則以自己五年的經歷，講到海洋項目中有不同的路線，身在"行動"線的我們眼界有限，雖然不認同某個決定，但也許這有利於"政治/談判"線的拓展，應該要"謙虛"一點看待項目團隊的決定，畢竟，這些年下來也的確做出成績了。不過，對於"行動"派來說，倒是覺得問題依舊在，公司、政府貪污、官僚...等，事情並無改善。

晚飯後，來自斐濟的項目主任很貼心的把來自亞洲、大洋洲的幾個人集合起來，聊聊對白天爭議的看法、互相提問，希望大家別把疑惑跟不滿放在心裡。之所以有此聚會，"因為我們來自一個不會這樣(咆哮、激辯)討論事情的文化"，他說。

“策略派”為取得”行動派”的理解跟配合，隔天又舉行了一次會議，重申"謹慎"行動的必要，項目主任進一步說明，綠色和平的行動，儘管在某一程度促進了改變，另一方面也激起了"被打擊方"的行動，以2008年的行動為例，數個國家的政府寫信給綠色和平跟中西太平洋漁業委員會抗議，更遑論許多人等著抓綠色和平的紕漏，減損其公正性。我們在公海上所做的，到了其他國家/地區，極有可能被形塑成另一種面貌，而影響到當地的NRO。在船上，項目團隊要管理船員、志工們的期望，又得保持大家對於"行動"的熱度，氣氛每天微妙地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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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25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