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岱如
第一次在中國過農曆新年,原無存有任何預設心情去臆測兩岸在此節慶文化傳承上的差異。無論海內外,華人過年本來就是團圓熱鬧,家家歡聚的大日子,而我也當然久聞中國各地每逢春節碰上返鄉人潮所謂「春運」的盛況。除夕前幾天北京城內幾乎隨時塞車,除了原本上下班的交通高峰時段,隨時有人上路返家,而中午也會因為激增的各種飯局宴請而再度癱瘓市區主要幹線的道路。厭膩塞車到不想出門的我只滿心期待傳說中過年變成空城的北京。北京友人老早預告過年期間城內有多麼安靜愜意,重現難得的老北京風情,教我倍感嚮往,耐心等待春節前瀕臨崩潰的交通狀態儘早結束。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過年原來藏有多少隱性失序事件。
之一:精神性
放鞭炮迎新年或許是中國傳統的重要習俗,但是見識過北京的除夕和元宵節鞭炮宴還教我見識到其中微妙獨特的社會精神狀態。燃放鞭炮在中國是受到嚴格管制的,原則上只有過年期間才可以放鞭炮,而北京放鞭炮的陣仗之大是我幾乎無法想像的。即使鞭炮的銷售受到嚴格控管,只有在公家臨時設立的鞭炮攤可以買到合格產品,幾乎家家戶戶都一起參與了鞭炮行動。有位司機和我說,平常過年他們會花人民幣四、五千元去買鞭炮來過過癮。這筆數目和我所臆測的他的收入所得,應該算得上是驚人的一筆大開銷。
除夕當晚進入午夜前,全城只見煙火四起,擁擠的住宅區內幾乎每隔三公尺可見一戶人家放鞭炮,整夜鞭炮聲響遠遠近近、沒有歷經任何休止符般不斷鳴奏,濃厚嗆鼻的火藥味瀰漫空中。沖天炮是相當受歡迎的,橫竄的七彩煙花就在大樓窗前沒有距離毫不羞澀地綻開,彷彿去年元宵意外燒掉的北京文華東方酒店事件從未發生過一般(http://travel.sohu.com/20090210/n262161267.shtml),所有合法炸藥愉悅地燃燒短暫的快感,釋放一整年積累的能量。位於北京中央電視台旁、現僅存一座焦黑又生鏽斑駁鋼架的東方酒店是我天天上班途中的必經風景,而我終於在大啖過年鞭炮宴後了解到這座尚未開幕就慘遭祝融之災、損失10億的豪華大樓是如何在一種集體精神內爆的條件下才可能燒成今日模樣的。
之二:文化性
北京過年的重頭戲應該就屬廟會了,朋友都說應該去看看、湊個熱鬧。
廟會的傳統起於元代,原為宗教祭祀儀式。在台灣,廟會一般仍與佛像出巡,加上各種宗教慶典儀式為主,輔以各種餘興節目和餐聚。而北京的廟會自1984年重新開放舉辦後,以攤販市集為主,幾乎完全抽離宗教儀式和傳統民俗文化,朝商業娛樂的方向發展,如此脫軌、「無神」的廟會也堪稱一文化奇觀。
今年北京的廟會多達60幾個,越來越多人質疑現今日漸空洞且完全被商業操作的廟會是否老早傷害了北京傳統的廟會文化。老北京網主編張巍發起最差廟會評選。
之三:社會性
北京龍蛇混雜、貧富差距懸殊。據3月2日中國官方媒體《中國日報》的報導2009年中國城鄉貧富差距擴大至改革開放後30年來的高峰,引發各界不安,恐釀社會動亂因素。去年城鎮人口可支配的收入為人民幣17,175元,為農村人口人均收入5,153的3.3倍。而另一方面,根據《2009年胡潤財富報告》指出,這座超級都會裡住著8800個億萬富翁。
平常生活北京城中,對這極端現象所展開的人生百態自然感受不少。我看過城郊的農民自己拉著毛驢車走幾個小時進城賣自家種的農作物,穿梭在北京環線快車道兩旁的毛驢車和周邊高聳的商辦大樓形成不對稱的風景。地鐵裡不時見到各種揹著塑料大袋裝著全身家當的移民工,他們也總是公安攔下盤查為難的對象。市中心的豪華商業區匯聚各家一流名牌旗艦店。郊區的別墅型住宅區更是誇張,有仿造各式風格的住宅,像是仿古胡同內官宅的住宅、仿美國加州好萊塢的豪宅區等。不過,這一切似乎都在秩序裡被劃隔共存。直到過年其間,我發現,原本管理相當嚴格的地鐵站,竟然出現大量我從未在北京見到的行乞者。他們的存在似乎在這段非常時期裡突然被默許包容成為可見,他們在地鐵裡以各種方式哀歌,捧著需要醫療照顧的小孩的父母、牽著幾乎無法行走的大媽的小孩、渾身惡臭消瘦的大爺…終於看到這稍微貼近現實的寫真,我突然回想起紐約地鐵站裡悶濁卻自由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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