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政治雜談(4) 驚奇大選(下)

*續上文驚奇大選(上)

投票日當天一早，大選觀察團一行人抵達 Lubao Central Elementary School ，等待七點投票開始。因為總統艾若悠將在此投票，投票所裡裡外外已經有大量的媒體守候，現場的軍警人員也都嚴加戒備。在貼身侍衛的保護下，只見艾若悠嬌小的身影穿過等候投票的人群，直接進入投票所。可能因為總統出現的關係，現場的秩序良好，但在投票所內出現媒體、大選觀察員以及各政黨的選舉監察員(poll watchers)，這對習慣台灣投票所內除選務人員和選民外一律淨空的我來說，是新鮮的經驗。而對我們這群國際觀察員來說，在投票所隔壁的等候區所出現的狀況可說是一大文化衝擊。選民在等候進入投票所時會收到COMELEC(菲律賓中選會)工作人員發的樣本選票(sample ballot)，選民可以事先瀏覽超過兩百個選項的候選人和party-list並劃填在樣本上，再把樣本帶入投票所當作對照，在正式選票填選屬意的候選人。這個制度的用意應該是為了加速投票的進行，避免選民大排長龍。但令人無法苟同的是投票所外各政黨和候選人也都提供自己版本的樣本選票，而樣本上不是只出現自己的名字，就是只填選自己的名字和政黨，以供選民”參考”，影響選民自由選擇的企圖非常明顯。根據報載某個國際大選觀察團還看見樣本選票上夾著二十或五十匹索的鈔票，這已經是公然買票的行為了。但我們詢問隨行的菲律賓當地工作人員，他們表示樣本選票一直都存在於菲律賓的選舉，政府和民眾也習慣了。看著滿地的樣本選票，我們一行人感到驚奇和疑惑。我同意政府應該實行某些措施讓民眾熟係投票的流程，尤其這次是第一次的電子投票，政府應該儘早透過媒體或公家機關對選民宣導，使得投票能順利進行。但這次的電子投票從決定到準備都很倉促，選民霧煞煞，使得選票樣本的存在似乎被合理化了。

第二站我們到了一個位於偏遠山上的Aeta原住民村落。根據我們在當地看到的投票狀況，我們對於COMELEC宣稱這次選舉將是公平、乾淨而且現代化(只因為使用電子化投開票？)的選舉感到不可思議。投票所外擠滿了人，臉上顯得茫然無助，選務人員揮動雙手、扯開喉嚨試著維持秩序，而本應維持秩序的軍警人員則在遠處納涼。投票所內選民比肩而坐，互相詢問參考該選哪個候選人；而現場除了有某NGO的義工協助選民填選選票，poll watchers也在場內穿梭，可以輕易地看到選民投給哪個候選人或政黨。投票的祕密原則蕩然無存。場外有位村民向我們抱怨在選舉人名冊上沒有他的名字，但已經去世的村民卻出現在名冊上。另有村民抱怨因為他們是下田後直接來投票的，手上的泥土弄髒了選票，PCOS投票機無法讀取。這個問題COMELEC應該早就要考慮在內，畢竟機器並非萬能，反而人工投票比較不會出現無法判讀的問題。而出現鬼票(ghost voters)的狀況則顯示COMELEC的選舉人名冊統計不確實，或者是有人蓄意舞弊。

因全國投票狀況不斷，例如PCOS投票機故障，使得許多投票所外大排長龍，COMELEC宣佈原定六點結束的投票延後到七點。下午六點左右，我們來到最後一個投票所。即便已經過了原定投票時間，場外仍有許多排隊的民眾。隊伍中某位老先生憤怒地表示因為機器故障，他從早上六點排到現在還沒投到票。事實上，當天有許多民眾在烈日下排了數個小時才完成投票，包括總統候選人Noynoy Aquino，而當天的氣溫創下入夏以來新高，飆到37度，真是苦了民眾。另外我們還訪問了一個Smartmatic(PCOS投票機廠商)技術人員，她表示自己是學商業管理的，選前參加Smartmatic舉辦的一日訓練並通過考試便成為這次電子化大選負責排除障礙的技術人員了。當機器發生她無法解決的故障時，她試著打電話給組長尋求協助，但電話一直打不通。只見她懷孕的身形在各投票所間來回穿梭，年輕的臉龐上顯著焦慮和疲憊。另外，COMELEC的選務人員(大多是由老師擔任)向我們抱怨他們的人力不足，要應付每個投票所最多約1000名選民的工作感到分身乏術，而且忙了一整天，連個餐盒都沒拿到。

很幸運可以參加這次的大選觀察團，親身見證這次關鍵的選舉。這次的電子化選舉充滿爭議，而且是菲律賓有史以來最昂貴的選舉。雖然根據政府和媒體的評論，這次的選舉和前幾次比較起來平和多了，但我認為離公平、乾淨的選舉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會因為採用”先進”昂貴的投票機就讓菲律賓的民主突飛猛進1。改善菲律賓選舉品質的方法應該是政府真的對舞弊、採用暴力手段的政治人物採舉強硬措施，對意圖用不法手段獲選的候選人產生嚇阻。另外還要投入資源對民眾進行反賄選的宣導，使人民懂得如何維護和行使自己的公民權力。想想菲律賓選民在這次選舉當中為投下手中神聖的一票所需遭受的困難和折磨，以及他們所表現出的毅力和決心，我相信菲律賓要舉行高品質選舉絕對是有可能的。

1 電子化投票一直存在著爭議性，許多西方民主國家也都還採取人工投計票。同行的荷蘭和芬蘭觀察員表示他們國家都使用人工投計票，荷蘭則是幾年前試用電子化後又改回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