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楊雅祺
轉眼間就到了我在韓國的最後一個月，這個月的行程異常忙碌，雖然身體疲憊，卻每天都有不同的收穫，似乎一年下來累積的人脈和工作有了一些成果，尤其在與漢新大學合作的論壇上，看到學生投入提出問題參與討論，好像對我而言，NGO的工作是靠這樣微小的亮光和希望行走下去的。
這一年來，一直希望將自己暴露在不熟悉的領域裡面，一方面抱持著不可知的態度儘量參與聆聽，不預設太多，但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在另一個極端，用批判的態度檢視所見聞的一切。
本週受邀前往漢新大學和平與公共性研究中心與的Nautilus Institute(http://www.nautilus.org/offices)合辦的一系列活動，其中第二天的scenario workshop主題為「2050年時，東北亞的鉅型城市(mega city)是否能夠兼具區域安全與資源永續？」這個閉門工作坊中，主辦單位邀請了大約二十位從事資源、環境與和平議題相關的NGO工作者與學者與會，scenario workshop的進行方式是透過圓桌小組，進行不同情境的設計和推想，但這樣的推測並非幻想或是空穴來風，也不是許願清單(wish list)，必須本於現實的狀況和邏輯進行討論。根據這次的主題，總共有四種情境被設計出來(安全而永續、安全但不永續、不安全但永續、不安全亦不永續)，分別分配給四個小組，每個小組需要透過一系列的任務，逐步想像是什麼樣的可預期或非預期因素，使得2050年的情勢成為該小組被分配的預設條件下的樣子。
事實上我對於這種類型的討論形式覺得很新穎，比起少數人發言的研討會，圓桌小組形式的論壇似乎更能夠深入的與人交流意見，不但可以即時的提出回應，也應該能促進參與者更平等而民主的發言，而較不受制於既存的權力位階。另一方面，本次主題雖然不是我特別專長了解的領域，但是在韓國這一年來，對於處於韓半島的韓國對於區域和平的投入感同身受，對一些韓國人而言，戰爭/和平議題有如芒刺在背，是不得不處理與面對的情境，並非去脈絡式的愛好和平、世界和平這類口號的等級。一個國家的歷史和文化會決定他們看見什麼、關注什麼，與日韓兩國相比，在台灣和平相關的NGO和基金會幾乎是鳳毛鱗爪，或許也可以鼓勵我們反身觀察我們看見什麼，又沒看見什麼？
帶著這樣的思考，我想分享一下對本次工作坊的觀察，此次主題的新穎之處我覺得是有的，在第一天的研討會裡，透過一些講者我們可以了解鉅型城市被選擇作為焦點的原因，主辦單位想要提出的思考是，在既存的政府組織框架下，因為整個國家機器太過龐雜，每個政權要處理的方向太多，而使得和平對話或是永續資源的合作很難進行，因此他們提出城市作為方法，讓鉅型城市，如首爾、東京、上海等等透過結為姊妹市等進行外交與合作，由於鉅型城市市長經常擁有很大的政治權力，因此有可能在重要施政或是外交方向上給中央政府施壓。
但我對於這個討論框架有很多保留，例如我很好奇鉅型城市繼續發展下去真的可以達到永續的目標嗎？而鉅型城市所擁有的政治權力是不是會使國家整體的發展更加不均？但這個框架似乎未被討論。有一組提到可以透過鉅型城市的網絡互相串聯支持平壤申辦奧運，既然有綠色經濟何不也來個和平經濟。另一組提到他們想像中的區域安全是一個韓國、一個中國，這樣一來區域的矛盾解決之後，就有更多合作的可能。也有人提到透過鉅型城市市長的網絡向中央施壓是否可以廢除核能電廠。這些論點雖然都只是在scenario裡面「編劇」，對我而言卻反映了同一個現實，就是在這樣菁英導向的討論裡面，是否真正能夠在和平與環境議題上有任何著力點？
會中有環境議題的NGO工作者問到鉅型城市的市民通常都是能源的消費者，而且核能電廠通常都不會興建在鉅型城市裡面，而替代能源通常都仰賴更bottom-up的草根思維，何以中央集權的政治體制得以達到這樣的目標？我也順勢提問，何以該組假想在區域或是國際政治中，以一統天下的重量級玩家為主軸的藍圖(例如一個韓國、一個中國)是區域和平的未來，這樣的未來如何透過中央集權的政府達致？
這些劇本其實有趣的反映了韓國某種類型的典型思考方式，在東北亞地區急欲透過經濟實力崛起，對美、日等在歷史上對其主權有所「威脅」的國家非常敏感批判，對新興崛起的經濟大國─中國，既觀望憂心，又想要跟他們合作。這樣的韓國眼中的東北亞只有看見日本跟中國，另外像鉅型城市串連支持北韓辦奧運的假想，認為韓半島的和平是世界所望，也某種典型的韓國思考，在一個極度現實的議題上，因為中心主義而頓時顯得天真。來自美國舊金山Nautilus Institute的工作者負責討論記錄的工作，她聽到一連串的討論不禁提醒大家美國在東亞情勢中扮演的角色，但仍然未被關注。另外，在這系列的研討會之中，我很意外地沒有聽見任何針對鉅型城市資本密集、人口密集、汙染密集的批判聲浪，反而聽到許多城市人對城市的讚賞，的確鉅型城市的存在已經是某種現實，在這樣的現實中我也贊成我們應對城市應該如何有更多期待，但期待一座不一樣的城市，對我而言似乎應該從期待一種不一樣的城/鄉思維開始，城市並不在國境中獨立自存。
身為一個外國人，這些觀察讓我深深引以為戒，我對這些所聽聞的論述的批判，似乎可以套用在我們用各種方式參與的台灣的處境上，是否過於中心主義而天真或一廂情願？是否只看到某些重量級玩家而忽略其他可能的努力？是否受制於/自滿於某種論述而把那些當作現實？
經過這幾天的刺激與思考，我想某種程度上和平運動與環境運動不只在思維上相近，也不可分割，比起相信中央政府或是城市首長，我更相信提升公共參與和公民意識是更可以觸及的著力點。事實上這一年來在各式各樣場合的聽聞與看見，有許多有待消化和需要更多學習之處，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完整呈現，本月月記就用這樣不完整的塗寫和思考和伙伴們分享。
0 意見: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