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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2日 星期二

撿到幾塊認識韓國的拼圖


文:楊雅祺


一直在想這個月的月報告要寫些什麼?工作上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活動,也沒有特別的照片可以跟大家分享,卻是在瑣瑣碎碎的一些跟人的接觸和討論中,慢慢拼湊一些對韓國的認識,我所掌握的仍是一些零星的碎片,這些不完整的印象或對話,卻總是有吸引我之處。


我和一群人不經意的聚集,開始了一系列認識韓國的旅程:一位是主持我們討論會的大哥、一位在韓國實習的香港人、一位韓國大學生,加上我四個人,就是這個討論會的主要成員。其中這位大哥之前是韓國基督徒學生運動聯盟的部長,他對各種宗教文化看待「死亡」的概念很有興趣,雖然已經有點年紀,但是今年春天要重返校園,學習葬儀方面的課程,認為未來從事葬儀業是他個人實現社會運動之路的舞台;這位韓國女生的背景也很有趣,她的外婆和曾外祖母都是薩滿巫士,但從家族裡改信基督教以後,家族的薩滿背景就變成像是禁忌一樣的話題。


我們討論的主題很廣泛,剛開始是想要認識薩滿教,因為韓國大哥說韓國社會還是有許多地方沾染著傳統薩滿的色彩,從宗教到社會生活,無不受其影響,從當代以體育場規模聚會的大型基督教會(mega church)到路邊掛著佛教的圖騰卻插著紅白薩滿旗幟的佛堂,「如果要認識韓國,不可能不去了解薩滿教在韓國社會的功能和定位」,這位大哥如此說。從薩滿教的討論,我們進展到民主運動與韓國在地化的「民眾神學」,韓國是亞洲基督教信徒比例甚高的國家,天主教加上新教的比例佔有三四成(台灣是3%~4%),而民眾神學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韓國二十世紀的民主化進程中,許多秉著民眾神學精神或論述的年輕人,投入工運、民主化運動之中,他們的行為和思考也繼續豐富民眾神學的內涵。


七零年代開始,韓國許多農民進入首爾這樣的都市,工人卻尚未有組織,只能在嚴峻的勞動條件下以微薄的薪水維持生活,全泰一就是這樣的一個年輕人,他因為看不慣資方對勞工的奴役,拒絕被當作機器使用,開始研讀勞動法,並且在多次向上級反映要求資方遵守勞動法未果之後,選擇在東大門附近的市場,手握勞動法自焚,該市場後來為了紀念這位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人,改名為「平和市場」(平和為韓文和平之意)。全泰一是基督徒,但他的教會在他自焚後拒絕承認他是其中的一員,但後來民眾神學尊崇全泰一為「小耶穌」。全泰一不是知識份子,他曾經表示:「可惜我生前沒有認識一位大學生。」但全泰一自焚的火焰,卻成為覺醒的代價,許多大學生開始進入工廠,在往後的二十年,也有許多人以全泰一為典範,為了要求民主選擇自焚。


十年過去之後,一九八零年的五月十八日,在韓國南邊的一個小城光州,發生了震驚全國的光州事件。當時的背景是朴正熙總統遭暗殺之後,戒嚴施行,全斗煥發動政變,韓國各地於是出現要求民主化的示威聲浪,光州亦有學生、群眾加入抗爭。五月十七日全斗煥下令查封大學,導致十八日學生發動示威,並且和軍隊發生衝突,於是越來越多的市民和學生在眼見這些國家的暴力之後憤而投入戰場,雖然軍隊一度封鎖光州的對外通訊、也斷絕一切對外道路,但許多市民捐錢、捐血,組成市民軍決定抗戰到底。最後軍隊仍然強行鎮壓,坦克車進入光州,在很短的時間就「清除」了這些「叛亂份子」,市民軍幾乎都被殲滅。許多人相信是美國允許光州的鎮壓,也認為光州事件是八零年代韓國反美意識高漲的開始。


然而,真相究竟是什麼?光州事件後,全斗煥成為總統,光州事件的相關史實,可想而知,持續在戒嚴政府底下受到掩蓋,在每年的追思儀式和抗爭之中,都不斷有許多人遭到逮捕,新聞媒體在政治高壓下把光州事件當作是單純的叛亂事件,死傷人數無法確知,失蹤人口不明。在民間不斷要求真相調查的聲浪中,一群致力使光州事件的史實不能被遺忘的人成立了五一八紀念委員會(現今成為五一八紀念基金會),直至1988年,光州的「暴動」終於被正名為光州民主化運動。


影星李準基主演的電影「華麗的假期」裡便描述了光州事件的始末,電影剛開頭,軍隊坐上軍機被告知要出任務,軍人們以為是要往北去攻擊敵人,卻意外發現軍機是往南飛,他們也預料不到自己即將把槍口對準自己的人民,這一幕不禁使我想起一幅有名的攝影作品,軍人拿著槍本來應該是向外對著敵人保護婦女和兒童,在作品裡的軍人卻是面向手無寸鐵的婦孺,形成諷刺的景像。


不論是全泰一身上燃燒的那一把火,或是光州事件中,軍隊對人民開槍的畫面,面對年輕民主國家所經歷的陣痛,對於像我這樣一個生長在台灣的七年級生而言,絕對不只是感同身受與否這樣簡單的議題。和我一起觀看這些影像紀錄的年輕韓國人,說她已經看了好幾次但還是會落淚,這些畫面、這些事件,在我的腦海中與台灣的歷程不斷交疊,二二八事件、跟光州事件時間點非常接近的美麗島事件、鄭南榕自焚,不禁迫使我重新翻查發生在我們自己土地上的歷史,並且再次受到震撼,每看完一次,我總是覺得慶幸我又多看了一次,為了避免遺忘,或是避免哪天變得輕描淡寫的對自己述說這些。這些事件,不管是韓國還是台灣,其實真的都沒有過去很久,許多甚至是我出生之後的事,但如果我們不嘗試記住,我們就不知道我們因為什麼得以站在這裡。一個沒有記憶的社會,是無法立足、無法前行或看見未來的。


我也漸漸理解,韓國的民間社團,包括NGO、學術團體或是宗教組織,對國家的暴力、軍事化國家、轉型正義、人權議題的關注,絕非空穴來風,一個社會的傷痕,絕對不是互相說聲對不起,握手言歡、彼此忘記就作罷。那天和平學校講到「和解」如何可能,對我而言,和解要為過去注入能量去修復,並且深深的與過去站在一起,不只是和「那群人」站在一起,而是了解「他們」就是我們,我們就是那些拿槍桿子對著人民的人、是那些被國家或資本家的暴力激怒而捍衛自己日常生活的人、是那些失蹤的人、或失蹤的人的所愛的家人。


這個月,在韓國生活、工作、對話,發現以上這幾塊拼圖,與各位分享。


附錄與參考資料:

五一八紀念基金會英文網站http://eng.518.org/eng/html/mai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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